2006/10/02

review --《玩偶家》

《玩偶家》金蟬脫殼,走出易卜生 / 繄伊

易卜生的這齣十九世紀名劇,一直被研究評論人譽為顛覆男權的女性主義戲劇代表作。《玩偶家》又名《玩偶之家》(A Doll's House,有譯作《傀儡家庭》)及《娜拉》,馬布礦場劇團今回取名《玩偶家》,把A Doll's House轉化為 Doll House,更貼近《傀儡家庭》的譯法。

《娜拉》的故事無用多說,導演李布爾其實亦沒有把易卜生的文本大筆地改頭換面,但其導演處理足可以令演出獨立成章,甚至金蟬脫殼,走出易卜生。

從來,形式(form)和內容(content)在劇場表演上是相輔相成的,《玩偶家》在內容上沒大改動,但形式上則演繹出一個強而有力的控訴,可見創作人獨到但亦極具爭議的再造《娜拉》。

首先,用身高不逾四呎的男演員飾演劇中所有男角,已是一個對男權 / 父權毫不留情的貶抑,作為一名男性,導演李布爾要「矮化」《玩偶家》中的男性形象,在視覺上男性顯得渺小,亦令男主角甚至所有男角在原劇中擁有的無上權力變得不成比例,劇中的男性角色一直有著操控大局(包括女主人翁娜拉)的能力,但在李布爾的安排下,這種權力的操控和慾望就更形軟弱無力。

縱使李布爾開宗明義打擊《玩偶家》中的男性角色,但女性角色在他手上亦被受批判,演員演繹女主角娜拉的取向道明一切,亦全盤吻合劇名的寓意,娜拉只不過是一個玩偶!洋娃娃的裝扮,嬌滴滴的假音,仿若傀儡的肢體語言,一個非人性化的娜拉在慕德‧米契爾精彩的演繹下活現眼前!

而那個家的佈景亦完全取玩具的意念,由一個小盒子開始,打開兩扇脆薄的門邊,展示一個不堪一擊的「家」(house),而這個家在視覺上又是袖珍形的,跟正常人的身高不成比例,正切合男演員的體態;相反,女演員出場入場都要彎腰俯背,佈景設計在在顯示這個「家」到底屬誰:一開始娜拉已不屬於這個家庭,無論她怎地努力地扮演娃娃妻子去溶入,都注定是徒勞。

最後的一幕,亦是最被議論的一幕,娜拉出走之餘更拋掉全身衣服及頭上假髮,以全裸光頭作為女主人翁的終極形象,是否必須甚至淪為蛇足?從來,創作本就是一個藝術「選擇」,亦反映了創作者的立場和思維。全裸的設計在導演李布爾的妙手下,由娃娃裝過渡至高貴的全身晚裝,才換上不染微塵的一身軀殼,關鍵正在於那襲高雅而中產意味甚濃的禮服。娜拉走出家庭仍是不夠,她亦不過走進另一個「包裝」,故只有拋棄出走之後的偽裝,回歸原始軀殼才能真正離開玩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