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2/10

遺失了甚麼?

一生人總會有遺失了一些甚麼東西的時候,可能是......

一件物件
一段感情
一筆金錢
一個人



遺失了愛
遺失了常性
遺失了生命
遺失了夢想

又或
遺失了你的眼睛?

如果,「夢想是現實的藝術再造」,那麼,我們應該怎樣看夢想和現實?

p.s. 「夢想是現實的藝術再造」(《遺》劇台詞)

2006/11/25

review--包法利夫人

眾數的《包法利夫人》 / 繄伊

得說明,沒料到非常林奕華的《包法利夫人們》那麼長,看演出宣傳簡介是兩個半小時,由於之後有約,終於在過了三小時後仍未完場就先離場,無奈地早退了。

亦因此,在未有完整地看一個演出,大概任何看法都未能全面,只可當是觀劇後感了。

開兩面觀眾,觀眾面對面,建立了一個互相觀照的意圖,但似乎除了接近尾聲時的女子(愛瑪)坐在觀眾席的一段獨白,與坐在對面觀眾席的男子遙遙扣上外,這個舞台空間的選擇(兩面觀眾)其實跟觀眾沒能扣上關係;當然,於舞台美學而言,那條長長的木地板勾劃的課室空間,連上兩個盡頭,一度黑板和一道牆上的兩度門,那隱形的「第四(或三)度牆」是牆還是兩列半開放的窗、又或全開放的劇場?依據現時的演出而言,直覺是全開放的。若如是,那觀者與表演者的關係是否會有更多的互動和交流?又還是,觀眾席其實是表演空間,或另個說法,表演空間不困在舞台空間,延展至觀眾席,故此,近尾聲的兩位演員插入觀眾席的演出就顯是「有機的」(organic)安排。

開場是授課,一問一答間暗示了師生的(法語)對話,整個演出就從一堂「課」開始。之後切入不同的電視訪談,由名人藝人到小市民(廚師助理),討論離不開戀愛事;傳媒的影響力、名人的性史、兩性的情感角力、大眾的八卦心理,不一而足,但加起來都不及從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摘取的果實來得豐富,而一班年青的台灣演員不蘊不火的演繹,更顯原著《包法利夫人》的份量。

無論是取自福樓拜的原著又或是回應當今(台灣的?香港的!)包法利夫人們,獨白和場外音(獨話/對話)仍是演出最流麗的部份,效果至為恰巧;而末段一男二女三人不斷切換的對話,演出和處理都略為外露。

原著只得一個包法利夫人,但《包法利夫人們》是一個的眾數,多了好多個不同形式的包法利夫人,眾聲喧鬧的結果是擴闊了還是收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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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劇日期:18/9/2006
地點:尖沙咀文化中心劇場

2006/10/02

review --《玩偶家》

《玩偶家》金蟬脫殼,走出易卜生 / 繄伊

易卜生的這齣十九世紀名劇,一直被研究評論人譽為顛覆男權的女性主義戲劇代表作。《玩偶家》又名《玩偶之家》(A Doll's House,有譯作《傀儡家庭》)及《娜拉》,馬布礦場劇團今回取名《玩偶家》,把A Doll's House轉化為 Doll House,更貼近《傀儡家庭》的譯法。

《娜拉》的故事無用多說,導演李布爾其實亦沒有把易卜生的文本大筆地改頭換面,但其導演處理足可以令演出獨立成章,甚至金蟬脫殼,走出易卜生。

從來,形式(form)和內容(content)在劇場表演上是相輔相成的,《玩偶家》在內容上沒大改動,但形式上則演繹出一個強而有力的控訴,可見創作人獨到但亦極具爭議的再造《娜拉》。

首先,用身高不逾四呎的男演員飾演劇中所有男角,已是一個對男權 / 父權毫不留情的貶抑,作為一名男性,導演李布爾要「矮化」《玩偶家》中的男性形象,在視覺上男性顯得渺小,亦令男主角甚至所有男角在原劇中擁有的無上權力變得不成比例,劇中的男性角色一直有著操控大局(包括女主人翁娜拉)的能力,但在李布爾的安排下,這種權力的操控和慾望就更形軟弱無力。

縱使李布爾開宗明義打擊《玩偶家》中的男性角色,但女性角色在他手上亦被受批判,演員演繹女主角娜拉的取向道明一切,亦全盤吻合劇名的寓意,娜拉只不過是一個玩偶!洋娃娃的裝扮,嬌滴滴的假音,仿若傀儡的肢體語言,一個非人性化的娜拉在慕德‧米契爾精彩的演繹下活現眼前!

而那個家的佈景亦完全取玩具的意念,由一個小盒子開始,打開兩扇脆薄的門邊,展示一個不堪一擊的「家」(house),而這個家在視覺上又是袖珍形的,跟正常人的身高不成比例,正切合男演員的體態;相反,女演員出場入場都要彎腰俯背,佈景設計在在顯示這個「家」到底屬誰:一開始娜拉已不屬於這個家庭,無論她怎地努力地扮演娃娃妻子去溶入,都注定是徒勞。

最後的一幕,亦是最被議論的一幕,娜拉出走之餘更拋掉全身衣服及頭上假髮,以全裸光頭作為女主人翁的終極形象,是否必須甚至淪為蛇足?從來,創作本就是一個藝術「選擇」,亦反映了創作者的立場和思維。全裸的設計在導演李布爾的妙手下,由娃娃裝過渡至高貴的全身晚裝,才換上不染微塵的一身軀殼,關鍵正在於那襲高雅而中產意味甚濃的禮服。娜拉走出家庭仍是不夠,她亦不過走進另一個「包裝」,故只有拋棄出走之後的偽裝,回歸原始軀殼才能真正離開玩偶家。

2006/04/13

review --你滾紅我滾綠

評【糊塗戲班】的《你滾紅我滾綠》 / 繄伊

早在一九九七年Dario Fo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殊榮以前,Dario Fo & Franca Rame的戲在香港已演過不少。記憶中最先把這對夫妻檔的意大利劇作家引入本港舞台的是前中英劇團藝術總監莊信姬女士(Chris Johnson),於八零年代末莊女士為中英排演了《諧趣三部曲》(Comic Trilogy)。顧名思義,. 三部曲有三個劇,全都是女人獨腳戲,包括《扎醒》(Waking Up,羅靜雯導、莫倩茹演)、《她‧一個人》(A Woman Alone,莊信姬導、羅靜雯演)、以及《美狄亞》(Medea,莊信姬導、黃美蘭演),演出地點在藝術中心壽臣劇院。以當年的舞台尺度及觀眾對露骨的性騷擾、鼓吹女性自主和男女平權這類敏感話題的開放程度而言,《諧趣三部曲》可算大膽兼挑釁。

時至二零零六年的今天,性、兩性關係、以至女性劇場,在本地舞台已非新鮮事物,【糊塗戲班】上演Dario Fo & Franca Rame的《靚太作死》,是一個兩部曲(double bill),包括《擇日不如撞日》(An Ordinary Day)及《你滾紅我滾綠》(The Open Couple, 1983)。

篇幅所限,只談《你滾紅我滾綠》。

Dario Fo & Franca Rame的這個劇本其實不易排演,它滿載嘲諷,在情節上又經常出其不意地推迫至荒誕離奇,一邊以連串抵死幽默的性話題挑逗觀眾,另一邊又以辛辣的兩性衝突考驗觀者的道德底線,教人哭笑不得,每有驚喜。負責導演的王子,把戲處理得有板有眼,不過不失。

《你滾紅我滾綠》英文劇名The Open Couple一語中的,故事圍繞一對開放夫妻的開放性關係引發出種種兩性衝突說起。陳文剛飾演的老公在外拈花惹草,美名為開放的夫妻生活,並鼓勵老婆學著自己般從傳統道德中解放出來,實行有性無愛式非單一性伴侶關係;由魏綺珊飾的老婆因忍受不了老公滾紅滾綠後還要向其分析「賽果」而三番四次一哭二鬧三上吊!終於,老婆有樣學樣,搭上會唱情歌曉彈結他騎鐵馬馳騁四方英偉不凡的大學教授,教老公又妒又恨,回轉頭又跪又拜,甚至強迫老婆做愛以示雄風,最後更以死相要,千鈞一髮之際,老婆安慰老公超級情人不過虛構人物,老公想當然地以為老婆用激將法挽救夫妻關係,決定洗心革面跟老婆重修舊好,就在觀眾期待著一個大團圓結局時,掛著墨鏡手挽頭盔的型男教授真箇現身,原來老婆情夫並非子虛烏有人物,實實在在現眼前,老公弱小心靈不堪打擊直衝出外……,故事以一聲轟隆隆爆炸聲作結。

不得不佩服Dario Fo & Franca Rame。《你滾紅我滾綠》不單全劇充滿尖銳的兩性角力,亦反映了八零年代初的世界文化風潮,性解放、女性覺醒、男女平權,通通鋪陳有序,臨至戲劇高潮來個突轉,由大團圓跌到谷底的大爆炸,殺你一個措手不及!與此同時,亦不失人性心理的細緻勾畫。

正因如此,對飾演老公和老婆的演員來說,可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挑戰。

陳文剛把一個窩囊小氣既自大亦自卑的小男人「大丈夫」演得絲絲入扣,令一個充滿矛盾的角色活靈活現,不落俗套,其對角色的心理轉化拿捏得很到位,尤其當故事發展至丈夫已無計可思之際,突然寬衣脫褲企圖強姦妻子,既可笑亦可悲,演多了變成浮誇、演少了就是尷尬,陳成功演繹劇本蘊藏的荒謬感與憐憫之情。其演出不只揮灑自如抵死好玩,人性化的演繹更令人又愛又恨。而魏綺珊的演出亦不賴,把一個被迫踰越性禁區的出牆紅杏演繹得恰如其分,尤其魏在初期演的良家婦女,外形氣質已叫人信服,因抵受不住丈夫的開放性生活而哭哭鬧鬧要生要死,皆能收放自如,惟是到覓得有性有愛的超級情夫後反過來向丈夫示威時,則欠了點內在情感轉變,至令角色平面化了。但瑕不掩瑜,其與陳文剛的交流充滿默契,而激烈的身體接觸需要互相信任才演得自然,兩位演員皆交足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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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劇日期:12/4/2006 8:00pm
地點:尖沙咀文化中心劇場

2006/03/20

review--西遊

我看《西遊》

看《西遊》,看見歷史。

今天,中英劇團面對著前所未有的難關,《西遊》觸動我憶及一段劇團往事。八零年代中,中英劇團曾經出現嚴重的經濟困難,演出往往成了票房毒藥,我們演甚麼戲碼?英語版的希臘悲劇《阿格曼農》(Agamenon)、《一僕二主》(A Servant of Two Masters)、和粵語版的《獵日記》(The Royal Hunt of the Sun),英語演出跟粵語演出的比例是三比七。外國人以為「中英」的戲演給中國人看,中國人又以為「中英」的戲演給外國人看,「中英」變成一個兩面不討好的標記。終於,某一年的年度終結前,亦即是三月前, 劇團所有團員都要減薪,才可捱過那年。那年,正是劇團共渡時艱的一年!

看《西遊》,同樣看見共渡時艱的精神。

故事的主線圍繞唐唐/唐僧(胡麗英飾)而展開,但真正的主角其實不是少主/師傅,而是護主的三個街坊/徒兒。無論是阿聖/孫悟空(盧智燊飾),或肥仔/豬八戒(凌智豪飾),又或沙記/沙僧(劉浩翔飾),都義無反顧地維護少主。縱使眾人各自營營役役地捱世界,亦有自身的困難要面對,在不同的生命軋跡上掙扎求存,但為了完成唐唐的心願,也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計。這樣的護主精神,怎不叫人動容!甚至連茶餐廳東主(吳家良飾)以及護士小姐(禤思敏飾)這些旁人,亦給予他們無限支持!到最後一場大追逐,兩名騎警(朱柏康及張志敏飾)的忘命飛車、阿聖大戰敵方追補、以及肥仔的男扮女裝調虎離山,全官能刺激,教我無話可說。演員落力的演出和付出,共渡時艱的精神,表露無遺。

看《西遊》,看見禪機。

但我一邊看一邊疑惑,何解唐唐的父親曾平(袁富華飾)從沒有好好關心愛護親女兒?連女兒拜佛求福的一片苦心亦不理解,要到最後關頭才悔不當初?假若《西遊》有一道禪機,那該是「從前種因,果是現在,現在種因,果見將來」。編劇海潮和導演盧俊豪為故事打造了一個這樣的結局,父女二人重新攜手並肩,昂首闊步向大佛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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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劇日期:19/3/2006 2:30pm
地點:葵青劇院演藝廳

2006/02/12

review--白蛇新傳

一個舞男和一個和尚同時愛上一條蛇妖白素貞

音樂劇從來是演戲家族的強項,今回家族為本年香港藝術節打頭陣的《白蛇新傳》亦是齣音樂劇。無疑,音樂部份承托起整個演出,身兼音樂總監、作曲編曲的高世章功不可沒,歌曲一聽入耳,再聽已上口,平易近人卻毫不淺薄,非常難得。而岑偉宗的詞更教人神魂顛倒,雅俗之間拉出一高一低的闊大距離,寫高尚情操具意境,寫低俗風情又抵死到肉。只是《白蛇新傳》取自傳統的《白蛇傳》,但又要挖掘新意,實不易為!

何謂新傳?是八百年後白素貞被已遁入空門的許仙再一次摒棄後,在凡塵俗世遇上舞男Richard萌生現代愛情。隱隱記得電視劇《我和僵屍有個約會》裡其中一條副線亦有類近情節,難怪演戲家族要在場刊鳴謝陳十三。但比起電視劇的版本,《白》劇更要複雜糾纏,人物除了青白二蛇、法海、為錢賣愛的貌似許仙的Richard外(近似《我》劇的金正中),還多了個法海嫡傳弟子今名法山的再世許仙。

有趣的是,同樣不敢去愛的Richard和法山,皆對白素貞有情,三個「人」的身份都極具挑戰性,一個舞男、一個佛廟住持,和一條蛇妖,看誰最敢去愛?可惜,素貞無緣接受挑戰,為了顯章她堅貞的愛就不能讓她移情別戀了?她只能以精神分裂般的痴情繼續追尋八百年前在西湖烟雨邂逅的書生許仙,好一對才子佳人的配搭,「身份」的挑戰不過來自傳統《白蛇傳》內人和妖的阻隔。而再世許仙法山呢?除了仍是人外,還要是個出家人,多了個神聖的宗教背景,但他今次背叛的不是愛妻白素貞而是自己的真感覺,一早就自動棄權了。至於Richard,一個以賣「愛」為生的現代舞男,倒是最不介意素貞到底是人是蛇的身份,成為三人中最敢愛的人物,最後為救佳人賠上性命。但白素貞又怎樣回應Richard的愛呢?在偷金缽一場,已清楚顯示Richard雖知素貞實乃蛇妖,仍願為她犧牲自己,同時亦表達了素貞對Richard的信任,但仍未能說得上是愛,直至她抱著Richard屍首向觀音求饒,才是她確認Richard的大愛。

創作人選擇以一個舞男來顯章堅貞的愛,取向是大膽的,更有為男性平反之意—男子不一定是薄情郎。可惜,重生的浪漫消解犧牲的高風,而年老的白素貞仍不失美態,比起電視劇《我和僵屍有個約會》裡鶴髮雞皮的老邁素貞,又委實太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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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4-11/2/2006
地點:香港演藝學院歌劇院